此为防盗章 奶奶, 在那天被所有人围攻、推搡、谩骂,我的世界除了像墙一样可怕的成年人之外只剩下灰暗的天空时,我只想奶奶, 我希望回到奶奶身边, 我疯狂的尖叫着,叫到周围所有的邻居都来看,叫到他们害怕,悄悄退开,我看见他们看我的眼神——他们八成觉得我疯了。
可能是因为愧疚, 除了我所有的人吃完晚饭之后, 妈妈端着鸡腿和饭到我的小屋里,我看了她一眼,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的。
她叹了口气,隔着被子想要摸我的头,我在被子里不停地踹, 远点!远点!走开!走开!
那天晚上姐姐没敢回房间, 她在爸妈的屋里睡的,临睡前送给我一包小麦粒素, 真是可笑, 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家!我要找奶奶!
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后,我自己穿好了衣服,把所有的衣服塞进了来时的小包, 背着包离开了家。
走之前我本来想把鸡腿和麦粒素扔了, 想了想电视里的人离家出走都要带干粮, 把麦粒素塞进了包里,鸡腿用房间里姐姐留下的作业纸包了好几层塞到了小包里。
我不知道奶奶家在哪里,只记得要走到离家里隔了一条街的大道,顺着当时我觉得很宽的六车道砂石公路走到城门……然后……
那天晚上,一开始天是阴的,零星下着小雨,在城里时路灯照着路,出了城路灯越来越少……只有偶尔经过的大货车,十一点多的夜里,我背着包在路上一个人走着,想来在路边的人眼里我也是奇怪的,小小的个子,被着个大包,穿着又黑又脏又湿的小白鞋,低着头走路,谁也不理。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路越来越黑,零星的灯光越来越远,风把周围高大的树木变成一个又一个的怪兽,远处传来各种动物的声音,草丛里总有奇怪的声音出现,大声唱起了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有了声音,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于是我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走了多久,又累又困的我,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不停地喘气,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走对路,出了城农村的道路在白天的时候看起来都差不多,晚上的时候区别更不大,对的……一定是对的……可我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起奶奶给我讲的狼外婆吃小孩,拍花子抓小孩的故事……远处一双黄色的……在暗夜里闪着妖异光芒的眼睛……盯着我……
恐惧有时候也能助眠,不知不觉之中我睡着了,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见一双幽幽的黄色的眼睛,看见我睁眼,它好像也吓了一跳,吱溜钻到了石头后面。
“喂,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认得你!”它是这么久以来,我看见的唯一熟悉的,那些黄仙儿啊,索命的事通通被我抛到了脑后,我惊喜地叫着它。
黄鼠狼从石头后面探出了头,闻闻我的手,我从包里拿出麦粒素给它吃,它摇了摇头,继续用头碰我的手,我叹了口气,“鼻子真灵。”我从包里拿出包得严严的鸡腿,“这个是我妈收买我的,我才不要,给你吃吧。”她以为打骂完了,给我炖鸡吃鸡腿就没事了吗?她以为一切就这么好弥补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哼!当年的我虽然说不出这些理论,也一点都不领情。
它叼走鸡腿在石头后面吃了起来过了不知多久又跑到了我面前。
“你还要鸡腿啊?没了。要不……我带你去奶奶家,奶奶家里有鸡腿。”
黄鼠狼露出了嘲笑似的表情,碰了碰我的手,甩甩尾巴跑了一小段路,回头看了看我。
我知道,它是在给我引路,我背起小包,跟着它向前走,我不害怕它,却怕它离开,不停地跟它说话,“喂,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也迷路了吗?你家住哪儿?有没有兄弟姐妹?”
它扭着屁股向前走着,对我说的话不理不睬的。
“喂,你说话啊?不说话你吱一声啊。”
它停了下来,过了许久转过身,“吱。”叫了一声,我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好玩啊!你是不是知道我迷路了来帮我的啊?你真好!以后我天天给你吃鸡腿好吗?”
我们两个,一个走在路上,一个一会儿在路上走,一会儿钻进道跑的沟渠里,在初夏的夜晚里向前走着,有它在,我心是安定的,丝毫都不觉得害怕,“你会唱歌吗?我唱歌给你听好么?我跟姐姐学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它“吱”了一声,爪子按住了耳朵,嗖地一声钻进了沟里,我吓了一跳,我唱歌有那么难听吗?“喂!你去哪儿了?黄书郎!你去哪儿了?”我故意把黄鼠狼的音发成了黄书郎,“你快出来啊!你不出来我就叫你黄屎球了!”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就在我以为它被我的歌声吓跑了之后,它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已经死了的大老鼠。“喝……老鼠!”要说有什么东西是我害怕的,那一定是老鼠!
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叼着老鼠躲到沟里吃了起来。
“黄书郎,我给你吃鸡腿,你别吃老鼠!有病毒!鼠疫!”那个时候电视上演的电视尺度超大,电影也是从没考虑过观影者的感受,什么黑太阳731都是整个村子包场,我当然也看过,并且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吱吱吱吱。”
我嚷得太凶了,它也许是感觉我烦了,说了一长串话,说来奇怪,我竟然能猜出它说了些什么,大意就是老鼠是它的日常主食,让我闭嘴别打扰它吃宵夜……
“什么是宵夜啊?”我没意识到我掌握了多奇怪的技能,捶了捶酸疼的腿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麦粒素吃了起来。
它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表情奇怪地看着我,我把麦粒素塞到了口袋里,“你刚才说不要这个的!你刚吃过老鼠,别拿头碰我的手!”
“吱。”它翻了个白眼,我据然又能理解它的心情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把自己拉得老长……
“你真像猫。”
它怒了,“吱吱吱吱吱”狂叫了半天,大意是别把我跟喵星人那么低级的动物并列之类的。
“小气鬼。”
它扭了扭屁股,向前跑去,我拎起小跑跟着它跑了起来,跑了一会儿我实在累得不行了,蹲在原地大口的喘气,它停下来扭过头露出白牙,我……他妈了个巴子的这货原来是报复我!
报复成功之后的它总算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让我这个小孩子不至于太累,我们俩个走啊走,走累了就歇一会儿,它总会在我停下的时候扭头看我,露出白牙嘲笑我的体力不济。
我们走啊走,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了鸡鸣声,前面终于出现了我认识的路,我认得前面的破庙,过了破庙上了大路再走过几个村子就是我奶奶家了。
我一夜行路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加紧了脚步!“我快到家了!走!去我家吃鸡腿!”我雀跃地走上大路,路过的一辆拉砖四轮车停了下来,“你不是老郑家的孩子吗?这么早出来干啥?”拉砖的男人说道,他扭头看向坐在后面的女人,“是郑老太家的丫头。”
我认得他们俩个,他们是奶奶屯子里的人,“六叔,六婶!你们要回家吗?捎我一段呗!”
“上来吧。”坐在后面的女人把我抱上了车,我一扭头,白鼻梁的黄鼠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盯着它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有些伤心却并不难过,我知道我会再见到它的,它是我的朋友。
“你这孩子,咋造成这样了,你奶奶说你回城里上学了啊。”六婶问道。
“我回来了。”
“跟你妈处不好吧?唉……也不知道咋想的,就那么狠心呢,把你扔屯子里就不管了,也不说看看你……”六婶说道,“吃饭了没?”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酥饼,“吃吧。”
“六婶,你们干啥去了?”
“你这孩子,拉砖去了呗。”六婶拍了拍砖道,“盖房子!宅基地还是你奶奶给挑的呢。”
六婶抱着我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屯子,六婶让六叔去卸砖,领着往我奶奶家里去,我走在农村凹凸不平的土道上,闻着熟悉的鸡屎牛粪猪粪味儿,竟然也觉得很甜,一点都不臭。
奶奶家在屯子的最东头,三间的茅草屋,院子里的菜园子长势喜人,葡萄架上挂满了葡萄,十几只母鸡在公鸡的带领下找食吃,跟别的农家区别不大,要说有区别就是——没有狗,奶奶从不养狗,也不准左邻右舍养狗,谁家养狗她就去谁家门口站着去,直到那家把狗送走为止。
奶奶像是知道我要回来了,站在院门口迎我,她的身形有些佝偻,穿着旧式的斜襟衣裳,头发还是梳得一丝不乱,耳朵眼被的金坠子坠得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空洞,手上的白玉镯子似乎已经跟她连成了一体。
在村子里别的人眼里她是个阴暗恐怖的女人,有些小孩见了她会哭个不停,甚至有些大人会用她来吓唬小孩,可在我的眼里她却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奶奶!”我冲了过去,抱住了她。
奶奶打了我一下,“你咋自个儿回来了?让拍花子的拐走咋整?咋不打电话让奶奶接你去?”
“奶奶!”我抱着她哭了起来。
“咋了?受气了?回不回去上学了?”
“不回去了!我不上学!”
“郑婶啊,孩子不适应城里,就让她上乡里的小学呗,我妹子就在小学当老师,教得挺好的。”六婶说道。
“嗯,中。”
“那郑婶没事儿我先走了,我们家掌柜的个人卸砖呢。”
“你走吧!”奶奶挥了挥手让她走。
“奶奶,我不上学。”上学意味着离开奶奶。
“不上学咋行!你六婶说得对,就上乡里上去,你得自己走着去。”乡里的小学,离我们家走路要将近一个小时,“不行就学骑自行车,奶奶给你买,粉色(shai)地!”
“我要斜梁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两辆自行车飞快地朝这边过来,是我爸妈,他们骑着自行车下屯了。
奶奶看见他们哼了一声,扯了扯我进了屋,转身把铁门紧紧地插死。
“妈!妈!”我爸砸着大铁门。
“滚!滚!滚!打狗也看主人!你们不看她是你们的亲骨肉,也得看我这个老的!都滚!都别来!都滚远点!我个人能养起她!滚!”
“妈!我们再也不这样了,妈!她到没到家啊?”
“没到家!让野狗叼跑了!喂狼了!让拍花子的拐了!”
“别敲了。”我妈拉了拉我爸,“孩子都到了。”
“你咋当妈的啊?孩子刚到家几天啊……”
“你就知道说我!你咋当爸的!”我妈说道,“走吧!孩子早晚得找亲爹妈!老太太不能管她一辈子!”她故意大声说道。
我奶奶拽着我,哼哼冷笑,小声说道,“不修德的东西,自己快要饭了还装呢。”
我抬头看着奶奶,奶奶说的话往往是会应验的。
外面爸妈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思想是爸想要妈留点钱,妈有点舍不得,“家里还有两个要养呢!都给她咋办?”
“多少给点。”
“老太太又不缺钱。”
“给钱!是不是又给你兄弟了!”
“没给!没给!”过了一会儿,从门缝里塞进来二十块钱。
我不想拿,奶奶一直怼我,“拿着!拿着!他们该(欠)你的。”
我接过了钱。
妈妈想要摸摸我的手,我把手缩到了背后。
过了很久,门外安静了,奶奶敞开了大门,拉着我进了屋。
“奶奶,您说谁会要饭啊?”
“他们俩。”
“啥?”
这保险丝爆得尼玛也太是时候了,我这个时候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朱阿姨嫌弃老公又猪头又酒鬼想要趁这次机会把老公吓死了。——当然,我只是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
朱老板也确实吓得半死,堆在地上像一摊烂泥一样,肥厚的香肠嘴变成了发霉一样的青紫色,嘴角浮着白沫。
“宝贝,你爸有没有心脏病啊。”
“去年心梗过,做了搭桥。”宝贝回答道,她跟几个朋友紧紧靠在一起,听见我这么说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父亲,“爸,你怎么样啊?发病了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朱老板连连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郑老板……这事儿……”
我这是生平头一次被人叫老板,愣了一下,镜子里的白影已经消失了,屋里除了烛光外漆黑一片,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风却冷得很……风?我关了窗,屋里没开空调……风从哪儿来的?
我一转身,瞧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金发女孩……“妈……”我也想要尖叫了,黄书郎捂住了我的嘴。
“%&&**@#$^!”他用俄语愤怒地喊道,虽然我一句俄语都听不懂,但莫名的觉得他这句话喊起来难度很高……舌头不会打卷的人绝对发不出这种声音来。
“你会说俄语?”Irian说道,“他俄语说得很好啊!他在用俄语说滚开啊!”
我说……滚开这种词用什么语言说都不值得夸奖的好么……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孩……消失了……
黄书郎走到Irian跟前,一把扯下她脖子上挂的蛋形挂饰,狠狠摔在地上,“别再玩了!”
Irian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你……”
“这是你们家族的小把戏,没想到竟从你奶奶那一辈传到了你手里,别玩了!!”他说完又用俄语说了一长串,Irian直接泪崩了,捂着脸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会俄语的?”我走过去小声问他。
“我不会。”黄书郎说道,他又恢复了大碴子味儿东北话,长得跟吴彦祖似的,口音跟孙红雷似的太违和了,“读心。”
是的,黄皮子最牛逼的技能之一就是读心术,他是跟Irian现学的……可是这技能……牛逼了……牛逼到我根本不信啊……可是黄鼠狼能够口吐人言化成人形本身就够魔幻的了,读别人的心就能学会一门语言也“正常”吧……
“你们都回家吧。”黄书郎说道,“也别再欺负Irian了,她家境普通又不是她的错。”
Irian 的故事很简单,家境小康的女孩因为父亲是俄语老师进入到贵族学校学习,家里条件虽然在普通人中间算是好的,在一群有钱人家子弟眼里简直是赤贫,一直受到欺凌跟忽视,直到有一天有个女孩把从法国买回来的通灵板带到了学校,众人在宿舍私下议论着要怎么招鬼玩,求刺激。Irian想到了自己家的家族传说跟奶奶传下来的蛋形挂饰,主动过去搭讪,宣扬自己所谓的“女巫血统”,得到了对方的注意,打入她们的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