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粗壮结实的身子,几乎把他全给遮住了。刘大棒槌扎撒着大胡子,站在场中央,先来了个团团圆的罗圈揖,高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父老乡亲……”,亏得他不是站在北京天桥上,不然下一句就该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杨了。”大棒槌挺胸腆肚,还没声情并茂地说起“杨大人吉人天相,死而复生”的传奇,众官员就一哄而上,把他挤到了一边儿。刘大棒槌抓抓头皮,嘟囔道:“这都干啥呀?嗳?哎!这谁呀这是,我回了家刚换的干净衣服,谁这么缺德给我油了?我说那位大人,你往前挤没关系,你先把油条扔了呀。”没人搭理他,也许这些官员们回到家里冷静下来,明天见了杨凌仍然是一副清高、矜持的模样,可是在他们饱受欺辱、自尊心严重受损的时候,在他们心目中的支柱:三位大学士竟然毫无作为的时候,杨凌的突然出现,实在使他们兴奋若狂。他们不怕进监狱,他们不甘心的是被一个阉人如此羞辱。在他们地心中。阉人?阉人也算是人吗?我整治不了你,可是能整治你的人来了,苍天有眼呐!他们之中属于杨凌一派的冲在最前边,这些人自然欣喜若狂,即便对杨凌毫无好感的人也欢呼着往前挤,无他。就算对杨凌这个人不喜欢,只把他当成攻击刘瑾的一件工具,那也是高兴于他的出现地。这些官员中自然也有不少为了功名利禄投靠了刘瑾的人,他们也知道刘瑾是不方便单独把他们给赦免了,所以对刘瑾并无怨恨之意,此时见了百官对杨凌的欢迎,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起来:自已的靠山可不是朝廷独一无二的参天大树了,不光官场上的人看的明白,就是民间的老百姓也不傻呀,小孩子唱童谣都是“内刘瑾,外杨凌,两个大官儿论雌雄……”当今皇上的秋千,一直就吊在这两棵大树上,刘瑾得罪不得,可杨凌也得罪不起呀。看来以后这路怎么走,还得小心再小心。伍汉超急的一头汗,这要是有人趁乱给大人一刀,都不知道谁干地。可是挤过来的都是朝中的官员,能上朝见驾的官儿哪有太低的。他也不能把人给硬轰开。杨凌也没想到百官地反应如此强烈,匆匆答对了几个人,杨凌便双手高举。朗声说道:“各位,各位大人,本官刚刚回京还不到一个时辰,和诸位老大人说句实在话,在下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一觉,没吃口热汤热饭,听说京里出了事,这就急着赶来了,本官马上还要去见见皇上。各位大人……”他说到这儿也犯了嘀咕,听说了消息就急忙地赶来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百官入狱是不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他也不知其详,虽说如果他去向皇上说情,百分百能求道赦令下来,可皇上还没下旨呢,自已作主放人那就太不上道了。他这里刚一犹豫,跟在最后边的李东阳已经看出来了。他和杨廷和、焦芳三个人要回家又不甘心,想救人又命令不了石文义,只好颜面无光地一路跟在后面,百官步行,三人也不好作轿,他和焦芳岁数都大了,最后还是杨廷和一手搀着一个,三个内阁大学士见了翰林院和太学生们出面阻拦,就躲在后边不露面,希望这些儒生能起点作用。可石文义没有刘瑾的命令虽不敢悍然动手打人,更不敢随便放人,正僵持着呢,杨凌来了,一见杨凌语音一顿,李东阳知道机会来了,马上挣脱杨廷和的手,高叫一声:“杨大人,你可想煞老夫了,苍天真是开了眼呐!”三朝元老李东阳地声音谁听不出来呀,文武百官顿时一静。乔老夫子横了他一眼,心道:“这不是拣我刚刚说过的话么?李大人这是……李大人不会这么世故吧?怎么比我还肉麻?”只见李东阳满面春风,目不旁视,扑过去一把拉住杨凌的手,如果这时再来个老泪纵横效果就更好了,不过他没哭。“杨大人,惊闻噩耗,老夫不胜悲痛,这几日一直痛惜天妒英才、国失栋梁呀。皇上悲伤不已,龙体欠安,这几日临朝听政都大受影响,杨大人应该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皇上,免得皇上忧伤身体呀。”“啊?大学士说地是,本官应该马上去见皇上,可这里……”“这里?哦哦,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请听老夫一言。”李东阳转过身,面对百官,笑容可掬地道:“老夫明白,杨大人死而复生,诸位同僚都替杨大人感到高兴,这个……一则见君才是头等大事,二则杨大人一路奔波,劳累不堪,今晚也得好好休息嘛。诸位大人牵挂慰问杨大人,可以明日早朝前攀谈一番,或者登门拜访也可以,这里是闹市街头,堵塞交通,行人不便,也不雅观呐,大家就不要耽搁杨大人的时间在了,散开吧,啊,都~~散了吧!”“散开吧”没问题。可这“都散了吧”大可商榷,就是李东阳没有故意加重语气,大家也都听出来了。读书人都鬼道着呢,书呆子?能做官地读书人就没有一个真正的书呆子。文武百官会意,立刻拱手道:“杨大人辛苦,咱们明日再会。告辞,告辞!”“侯爷要去见皇上?哎呀,那下官可不敢耽搁侯爷的时间,您请您请,下官告辞了。”还有几个拍马屁的,直接高呼:“恭送威国公~~~”,结果威国公没动地方,他们先溜了。“嗳嗳嗳……”,石文义张惶四顾,只见今晚可真应了“作鸟兽散”那句话了。文武百官补服上绣的不是鸟就是兽,这班“禽兽”一哄而散,那些锦衣卫谁不知道杨督公的厉害,尤其他们在宫中耳目灵通,早听说皇上为杨大人带孝地事了。石文义不发话,他们乐得装糊涂,眼睁睁看着文武百官逃之夭夭。杨廷和站在旁边一会咳嗽,一会摆手,就跟赶蚊子似地。示意太学院院和翰林院的同僚赶紧走。这些人都是他派人叫过来的,他自已就出身翰林院詹事坊,做过太子侍讲。翰林院可以说是他的地盘,如今都察院大部分落入刘瑾手中,就剩下翰林院他还把持着半壁江山。感情太学院院正和翰林院掌院学士都是近视眼,开心就好整理杨廷和做了半天小动作,两位大佬愣没看出来,恨得杨廷和直接走过去喝道:“文武百官都已散了,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再不走小心本官弹劾你们聚众闹事!”这些人其实就是在等他的示意,如今示意的这么明白,猪都听得懂了。那还不走?顿时如潮水一般,来的快,退的更快,也都各自散去了。石文义哑子吃黄莲,哭丧着脸吱吱唔唔地对李东阳道:“李大人,您看下官这……我……”李东阳急忙插嘴道:“哎呀石大人,我忘了件事儿,宫禁一关,想到午门前送个口信儿都不成了,不过你是锦衣卫啊,宫禁不能开,午门可是能靠近的,杨大人幸免于难这是天大地喜事,要是等到明天才让皇上知道,皇上一定会重重责罚你的,你还不快陪着杨大人去给皇上报个喜信儿呀?”石文义眼睛一亮:“哦,这是让我全推到杨凌身上?这主意不错”,他马上亲亲热热地凑过去,躬身作揖道:“恭喜杨大人平安归来,下官陪您去午门给皇上报信讯。”杨凌正发愣呢:“什么散了吧,都散了吧,整得这帮人象是在这儿等着迎接我似的,这个老狐狸……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是要救人,皇上真要怪我,我就和他西涯先生(西涯,李东阳的号)互相扯皮。”杨凌便也装糊涂道:“既如此,本官先去见皇上了,三位大学士……”,他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微微一扫,深深作了一揖。李东阳眸子里是一片轻松和喜悦,杨凌地政略越来越显示出他的正确性,他抗击外侮的种种功绩,也令李东阳由衷地佩服,现在的他,对杨凌的好感已经超过了杨凌刚进京时,他在张皇后面前用计为他保驾时,见到杨凌他是真心地欢喜的。杨廷和也比以往客气,尤其是杨凌举荐其子,是爱子的荐师,而且目前看来,那个刘瑾实在比杨凌跋扈一百倍、可恶一千倍、该杀一万倍,他对杨凌好感更甚,“可惜,他和杨一清那个家伙是好友,要不然……唉!”杨廷和微微一叹,也向他还揖一礼。至于焦芳就不用说了,虽只一眼,万语交流,这对忘年之交只是相视一笑,杨凌便转过了身去。他一转身,便是一声惊叫,这一天被他吓地人多了,这下子总算也被人吓着了。吴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幽灵似的站在他背后,眼中含泪,满脸带笑,杨凌略一愣怔,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唤道:“吴老!”吴杰一身青袍,便装打扮,旁边还站着几个身形彪悍地便装汉子。应该是他带在身边的人,看他的面容,明显有些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这几天这位大档头为了杨凌没日没夜的忙碌,也是劳累不堪了。“吴老。苦了你了”,杨凌握住吴杰的老手,轻声说道。“大人在外奔波,才是真的辛苦。恭喜大人弹指间平定倭、夷、蛮三方之乱,载誉归来,大人先去见皇上吧,咱们自家人,相聚地时间有地是。”“好!”杨凌拍拍吴杰的手臂,对石文义道:“石大人,请吧。”******皇宫里戏台上正在唱大戏。这戏应该就是后世的京剧《甘露寺》的原型了,不过甘露寺最有名的桥段是乔老阁“劝千岁杀字休出口”片段,这时由于受到大明时尚风气的影响,主角却是东吴公主孙尚香,现在演的是公主孙尚香听说要嫁给皇叔刘备的一段闺中少女的唱词。本来这一段是讲小姑娘听说要嫁给一位大叔。还是娶过老婆地,颇有些不情愿,结果被大乔一阵劝,在闺房中独自想想,觉得刘备乃当世英雄。又转怨为喜的闺中独白。这一段本来是正德的拿手唱段,比宫里专门唱戏的宦官们唱的好多了,但是今天虽说为了哄妹妹开心。正德勉强粉墨登场了,可是孙尚香该有地那种欢喜不见了。正德一身红妆,水袖飞舞,打扮的喜庆,从头唱到尾却是一股哀怨的调儿,倒象是孙尚香多不情愿似的。永福公主靠在椅子上,黛眉微锁,清丽的脸上带着淡淡忧伤,旁边地太监们不住声地拍掌叫好。她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又无聊地放回盘中。永淳公主吃了一嘴的东西,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唔唔呀呀地道:“姐,怎么不吃呀,太医不是看了么,头不疼脑不热的,怎么没胃口呢?”坐在主位上地张太后闻言也关心地道:“你皇兄为了哄你开心,唱的这么卖力,就别让皇上再担心了,多少吃一点吧。”永福公主微微垂目道:“是,母后,孩儿只是身子乏,食欲欠佳,歇两天就好了。”她轻轻一叹,手托着香腮幽幽出神:“杨凌被山给埋了,什么人这般可恼,竟然对他……,以前也不觉什么,怎么听说他死的这么惨,心里忽然变的这么难受……杨凌,杨凌,他……竟然被乱石给砸死了……”刘瑾对太后谄媚地道:“太后,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老奴让御膳房马上换几样来……”张太后微微颔首,刘瑾退了两步,直起腰来正要唤小黄门过来,内宫兼内务府大总管马永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戏台前叫道:“皇上,内厂提督杨凌回京了!”戏台上正德皇帝五官呆板,翘着兰花指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根本没听清楚,台下皇太后和永福公主也没听清,只有永淳公主和刘瑾听的真切。两人顿时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永淳公主张着小嘴,半块粉糕从嘴里掉出来都不知道,刘瑾嘴角一抽一抽的,大有中风的预兆。他身子晃了一下才一个箭步蹿过去,紧紧扯住马永成的衣领子,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谁回京了?”马永成哭丧着脸道:“刘公公,是威武侯、内厂提督杨凌杨大人回京了,他……他没死!”“啊?”刘瑾腾腾腾倒退了两步,这回太后和永福公主也听清了,二个人一齐站了起来,太后惊道:“你说什么?给哀家再说一遍,你说……杨凌杨卿家没死?”永福公主张了张嘴又马上闭上了,可是小巧地鼻翅儿翕动着,酥胸急促起伏,兴奋地脸蛋儿都红了。一双俏美的杏眼放着光,紧紧盯着马永成,生怕自已是听岔了话儿。正德看台下好象出了事儿,就没精打彩地摞下身段儿,走到台边儿上有气无力地道:“什么事呀,永成?”后边锣鼓依然带吹带打。马永成又对他说了一遍,正德还是没听清,永淳公主得到确认,顿时欢呼一声,返身和姐姐抱在了一起,永福脸上也绽开一片笑,就象一朵莹光流动的玉百合。张皇后瞪了永淳一眼,斥道:“你是公主,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正德就听到“回京了”三个字,他不耐烦地挥挥袖子。锣鼓声戛然而止,正德又问道:“什么事儿?谁回京了?”马永成刚张开嘴,永淳公主已抢着道:“皇兄,杨凌没死,他回京来了!”“什么?”马永成刚刚扯平了被刘瑾揪成麻花的衣领。又被跳下台的正德一把扯住了,“杏眼”圆睁地道:“你说杨凌没死,是不是?是不是杨侍读没死?”马永成忙不迭地道:“是是是,皇上,宫禁关了。杨大人进不来,锦衣卫石大人到宫门传讯,说是杨大人回来了。正在午门外遥拜皇上。”正德松开手,一脸地惊喜,他象没睡醒似的晃悠了一下,忽然挺起胸来仰天打了个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朱大“花旦”唱完了“老生”,把水袖一甩,健步如飞,嗖嗖嗖地跑出了皇家戏园子。永淳公主喜滋滋地道:“皇姐。咱们也去瞧瞧,这个杨凌好有趣,比皇兄唱大戏好玩多了,嘻嘻~~”永福公主实在比她还想马上飞奔到前宫,可她毕竟年岁稍长,懂得规矩,不禁看了一眼太后,太后果然把脸板了起来,斥道:“不许胡闹,你们是堂堂公主,半夜三更的跑去前宫成何体统?你皇姐身子不好,赶快陪皇姐回去休息吧,哀家还要去看看太皇太后,你们想知道什么信儿明天向你皇兄打听一下便是。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