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长姐都明白,封家之后,便是长姐,他们不会容许长姐继续留在皇上身边的。”
放倒了一个封家,又怎么还能容许封家的女儿继续留在皇帝身边受宠,‘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女儿的存在,会成为一个变数,就算封家的人都死绝了,那也不能保证这位娘娘不会联合其他人对付自己。那群人个个都是老狐狸,斩草除根这道理,他们比谁都用的顺手。
封贵妃听到封奕如此说,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声冷笑,道:“那就来吧,在这宫里斗来斗去,也都是只有这些个蠢女人,无聊的很,换个花样也好,这慢慢长日也才不算太寂寞。”
封奕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起身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喝了口水,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他自小到大与长姐接触并不多,对她不甚了解,也不理解封贵妃的想法,不明白她的怨念怎会如此深。
想起来以前听傅黎轩经常说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心想,圣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
他跪的时候,封月瑶吃了一惊,这突然的起身又吓了她一跳。其实这是很无理的举动,说的重些,便是藐视皇权。
当然,贵妃娘娘不会太在意,皇权这东西在她看来还真看不上,她知道这位庶弟动了气,是觉得自己太过无情吗?
封月瑶一直看着封奕的动作,想笑又不能笑,隧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换个姿势再次坐正。她想看看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脾气,以前看他似乎很沉得住气,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动怒了。
其实,封奕并没有生气,虽然事情的发展和他当初想的不太一致,但也不至于让他动怒。他一开始以为跪下求一求长姐,可能会让她消消气,虽然进宫时她不太情愿,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兄弟,总不至于太绝情。
但后来他一看长姐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那这再跪着也是无用,干脆起来喝口水。继续跪在那里,长姐若再使点小性子,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一直不让他起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他也知道,对于这皇宫里的礼数,长姐是一直不太在意的。
“当年,父亲逼迫长姐入宫,长姐心有怨气,我可以理解。可如今,事已至此,长姐若有什么想法也可与我说,只要我能办到,封奕在所不辞。”
“父亲的错已铸成,长姐若要泄气也不必赔上整个封家,大哥的两个孩子还都不过五岁,封家向他们这般大小的孩子在京城的至少也有几十个,若有一天跟着封家受了诛连,未免可惜,那可是几十条无辜的性命,长姐可曾想过?”
殿内安静了一刻,封贵妃似乎真的想了一下。
“就算有一天他们真的无辜受累,害他们的也是他们自己的父亲,长辈。想要这权,这钱,想成为人上人,也要有那本事守得住,守不住就要付出代价,这与我何干?”
“你若有本事就把自己的命给守住了,不相干的人和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封月瑶说罢起身要走,封奕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以前温柔善良的长姐,如今连那些无辜的小生命也不再怜惜,恐怕今日他就是说破嘴皮也是无用。
“前几天,我无意间听见有程先生的消息,不知长姐对此可有兴趣?”
封奕说完看向起身欲走的人,他看见她在听到程先生这三个字时,就立刻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即刻转身。
封奕看不见她的表情,她背对着他而站立,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笔直纤细。她一直不喜穿宫装,也不喜带那金灿灿的贵妃凤冠。此刻,她站在那里,浅壁色的纱衣摇曳在地,头发高高挽起,从背后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清冷孤寂。
封奕是没有想到程先生三个字是有如此效果的,他只是脑中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封月瑶的母亲在去年便已去世,封家已没有她的软肋。那么除了封家,与她相关的人里,就只有这个程先生了。
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更何况是他这个局外人。封奕对程先生和封月瑶的事情并不是太了解,只是依希记得,因为这个程先生,从小被封家当成掌上明珠的长姐,被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本打算下一个月进宫的长姐,第二天便被父亲送进了宫,程先生在这之后也再无消息。
封奕并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他只依稀记得,封月瑶在被关进祠堂前夕,曾跪在父亲面前哭着求他饶过程先生。当时他正好路过,被父亲发现后,还狠训了他一顿。
封月瑶进宫时封奕还小,那年,封月瑶十九岁,封奕十四岁。封奕身为庶子,从小在家里便不受重视,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忽略的存在,不过他记得,每次见到封月瑶时,她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同于封家其他人的,没有刻意,也没有鄙夷,永远都是温和可亲的语气。
封家有美一人,宛如清扬,是临安城人尽皆知的事。当年,自封月瑶及笄之后,到封家提亲求娶的人家便络绎不绝,只是封家一直不松口,说是家里长辈不舍,要在家里多留几年。
谁知这一留便留到了十九岁,十九岁的封月瑶出落得更加美丽,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就在这时封家传出封月瑶即将入宫伴驾的消息,人们方反应过来,原来封家的美人是为皇上准备的。
十九岁那年封月瑶入了宫,一晃六年已经过去。
外人感觉不到,就连她的婢女春桃,前几日给她梳头时还说:时间过得真快,娘娘入宫都已经六年了呢!
封月瑶是从来都不算日子的,只觉得每天大都是一样,一样的长,白日里不知做些什么,晚上又时常无法入眠,整个人就像废了一样,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