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就是哥哥挺拔消瘦的背影。顾承欢觉得,如果此时此地没有这个背影,他一定撑不到走出大门。 顾写意沾满鲜血的手扶在门上,雪色的肤,嫣红的血,玄黑的门,三色交汇,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用力,‘吱~啦~‘一声过后,外面层层宫檐与如血残阳尽收眼底。 外面乌鸦鸦站满了金戈铁甲的将士。 ‘杀!‘顾写意清晰的吐出一个字。 铁甲兵士们潮水般涌入殿内,顿时杀戮声四起。 庄重壮丽的重重殿宇笼罩在残阳之中,宛如浴火燃烧。强烈视觉冲击与精神感染,突现着王权的尊严与不可侵犯。 顾承欢看着眼前景象,听着身后厮杀之声,想着自己小小年纪已经历过的种种,一时也是痴了。抬眼看向顾写意,后者神色平静地欣赏着眼前风光,一派云淡风轻,瞧不出喜悲。 顾承欢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他究竟是爱还是恨?是怨还是悔? 也许,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但,哥哥赢了。他已是九五至尊,已可以为娘亲报仇。 哥哥。。。。。。 ‘承欢。‘顾写意回头,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我们走吧。‘ 顾承欢怔愣片刻,扑向顾写意怀里,紧紧的抱住,潸然泪下。 血迹已被擦洗干净,尸首已被消灭殆尽,不论内在如何腐朽丑陋,这雄伟的皇宫一如既往表现的光鲜夺目。 一切程序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天殿,历代帝王处理政务的地方。一件崭新的,千余工人耗时近三年方能完工的龙袍呈献在顾写意面前。顾写意轻轻的摩挲着,沁凉,丝滑,好似通着细微的电流,有着异样的触感。 这套冠服褪去了蔽体御寒的实际意义,它是无上地位的象征,是辅助皇权神化的工具。 明天,他就要穿上这件衣服了。 顾写意慢慢仰起脸,烛火映着他的脸庞,呈现不正常的红晕。他的视线掠向龙案,有一汪柔如水的碧绿格外显眼,那是皇权的另一个标志--玉玺。顾写意一步步走过去,将玉玺握在手里,好似握着一块烙铁,烫的他浑身战栗。他猛地发狂,将玉玺狠狠砸在地上,犹还不解气,反身抽出墙上的宝剑,不停地,不停地劈砍早已碎裂的玉玺。 莫怀前一直在门外等候,乍听殿内传来铿锵刀剑声,心惊失措下推门而入。灌入的急风吹的烛火摇曳,巨大的阴影似群魔乱舞。顾写意静静站在那里,垂手拎着宝剑,神色平静如常。只是盯着满地碎玉的眼眸,带出说不出的落寞与黯然。 莫怀前胸口一窒,抬脚跨进门槛,反手将门关严,立在门口处端详着他的主子爷。顾写意脾气不好,失常发火,可莫怀前却偏偏喜欢守着这样的顾写意。开心或是悲伤,甚至是手段残忍的报复。每当这时,莫怀前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心底暴躁不安的负面情绪仿佛能借助顾写意的发泄渐渐消散。只有待在顾写意身边,他的心才能得到安详与平静。 顾写意将手中的剑甩手扔到一旁,道:‘将地上的垃圾收拾一下,跟我去见个人。‘ 严冬已过,乍暖还冷,灰暗的天际云层翻涌,带着一抹不安与压抑。贤郡王府里已是一片萧条,早不复昔日风光。 顾天赐在院落排桌独酌,蓦然见到顾写意,先是一愣,而后冷笑道:‘五弟。。。不,明儿可就要当皇帝了!来之前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也好叫罪臣准备准备。‘ 顾写意坐到他对面,挥了下手,莫怀前上前,手中捧着锦缎托盘上,有着一瓶玉质酒壶。 顾天赐眼角抽搐,嘿然冷笑,语气满含讥讽:‘皇上可真是宅心仁厚,不但赐罪臣鸩酒,还亲自监视行刑!‘ ‘你们几个,即使杀,也会是我亲自动手。‘ 顾天赐大笑,笑声凄厉悲怆:‘怎么,要享受手刃仇敌的快感吗?那又何必假惺惺!你手底下不是有支吃人不吐骨头的刑讯部队么?我还真想尝试尝试呢!‘ 顾写意直视着他陷入癫狂的眼睛,淡淡道:‘我从未将杀戮当成一种享受。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天赐轻喘着气,带着猜忌,带着仇恨,惊魂不定地瞪视着。顾写意一路,是踏着无数人的鲜血生命走来的。阴狠狡诈,卑劣残忍,六亲不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尤其是自己! ‘我没有必要假惺惺,欠我的,该杀的,一个都不会放过。‘顾写意的语调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前日,皇后慕容婉然上吊自缢。顾写意若想,完全可以将她的生死握在自己手中,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虐杀又能如何,娘亲能活过来吗?那些失去的能回来吗? ‘我只是觉得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们每天活的开心自在,而因你们死去的娘亲与朋友们却要在地下与虫蚁毒蛇作伴。你们存活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就是种煎熬,我做不到看开,更做不到遗忘。‘ 话音仿佛在身边围绕三圈方散去,庭院骤然陷入死亡般的寂静。冷硬的风吹过树枝,发出‘唰唰‘的声响。 顾写意拿过装满鸩酒,亲自斟满一杯,放到顾天赐面前。 顾天赐瞪着酒杯,浑身难以抑制的颤抖。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抓不住生命的无力感。 ‘哦,对了。‘顾写意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把东西,伸到杯子前松手,指甲盖大小翠绿色的碎石‘噗通噗通‘掉进杯子里。水样清澈碧绿,宛若沾染天地灵性的活物,是,是玉玺! 顾天赐猛地抬头,看向顾写意。 ‘算是临别前的礼物,你就笑纳吧。‘顾写意口气懒洋洋的,狭长的凤眸眼波流转,光彩陆离,带着一丝顽劣。惨白月光照射在他脸上,像是蒙着层薄纱,说不出的妖异。 顾天赐喉咙间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古怪声音,指着顾写意厉声道:‘你,你。。。好,好啊,哈哈哈哈!‘最讲究仪表风度的贤郡王此刻形似癫狂,又哭又笑。 鸩毒大概算是酷刑中最人道的方式,快速而又体面。可死都死了,这些还重要吗? 顾写意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然冷掉的尸体,叹口气,起身欲走。刚走出两步,蓦地低头剧烈咳嗽起来。震得周身摇晃,站立不稳。莫怀前慌忙上前扶住。 顾写意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半个身子趴在怀前身上喘气。 莫怀前脑中闪过简南的话。 ‘我知道你恨不得砍了我,可王爷的身子真的经不起折腾了。他在你们眼里也许是战无不胜的神,但在大夫面前,他同样还是一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这些年王爷休息不当,废寝忘食地处理公务,身子本就大不如前。还有,即使心室位置异于常人,那刀仍是可致命的创伤。但他受伤后不但没有尽快治疗,连好好的休养都没有。现在是仗着年轻体壮,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顾写意休息片刻,伸手推开莫怀前。 怀前唤了声:‘爷。。。‘ 顾写意道:‘我没事,走吧。‘;最后的尾音,竟像是叹息。 莫怀前想说什么,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起3P点3P中3P文3P网3P授权发布好书尽在www.cmfu.com 正文 第63章 (起0F点0F中0F文0F网更新时间:2007-10-15 14:59:00 本章字数:5250) 永平三年,春,顾写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耀世。论功行赏,大赦天下。 永平帝顾康健可能是历史上停尸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只留七日便安排下葬。不是所有皇帝都有庙号,但肯定都有谥号。谥号说白了乃子议父、 臣议君,表现了继任君主对上任君主的态度。礼部讨论数日,提议‘献、顺、哀‘三字。顾写意拿到奏章,提朱笔勾掉,略微想了想,在旁添写上‘惠‘字。自此,历史上,便有了个雍惠帝。 惠,泛指平庸平常,无功无过。 已升任礼部尚书的末秋待看清那个‘惠‘字时也是一怔,虽不是什么好字,却无一丝嘲笑贬低的意味。波光潋滟的剪水双瞳,仰望着高坐在上的男人。顾写意行事固然略嫌阴狠毒辣,可不经意间又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度量。人死万事休,再多仇恨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逝去,不值当更 不屑于在死人头上做文章。 末秋浅浅笑道:‘皇上,雍惠帝明日下葬,您最好去送送他。‘ 顾写意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叹了口气道:‘也好。‘ 莫怀前帮顾写意换下明黄朝袍,换上月白色的常服,触手只觉主子越发清瘦了,忍不住一阵心疼。即便再细心调养,也架不住顾写意仗着年轻,日以继夜毫不顾及身子的拼命工作。 顾写意不喜那些虚华排场,只叫上莫怀前,带了几个功夫不俗的侍卫结伴去了停放帝王遗体的阴熙殿。 素白与阴暗纠缠,大殿的高墙几乎挡住了所有阳光,阴森的好似地窖。殿内飘荡翻舞的白纱仿佛是一缕又一缕执着于此的幽灵,迟迟不肯离去 顾写意进殿时,顾悠然与末秋不知再商谈什么,待一殿的下人全部跪下高声请安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行礼。顾悠然的相貌依旧柔和的透着三分女气,可顾写意却清楚,这人心智坚韧,能屈能伸,自有一股有别于他的强硬。 顾写意踱步走向殿里,站在墨黑色的巨大棺木前。里面躺着的,是纠缠了他二十载的人。不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块罢了。顾写意的手,轻搭在棺木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喧哗一片,只听有人怒斥道:‘都给我滚开!‘是顾自在闯了进来。 顾自在一眼便看到那个立在大殿之上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悲更多的是寒心,真真是心如刀绞。自城破后,顾写意一直刻意无视他们兄弟二人的存在,连面都不肯见。若不是今日得知他在此硬闯了来,恐怕又是只能远远望上一眼。 顾写意虚空地抬了下手,伺机而动的侍卫们又退了回去:‘再有一个时辰棺木就要送去陵寝,这关头你少给我找事,要闹回自己府上闹去。‘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自在冷笑道:‘你用的着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爱闹?‘ 顾写意秀长的眉拧到一块,重重一巴掌拍在棺木上,喝道:‘放肆!‘ 一殿的人呼啦啦全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一叠声哀求唤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两个侍卫上前架住顾自在,顾自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煞白了脸,无语怔怔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人,不再单纯是他的哥哥,他爱恋的人。他是皇帝,是可以掌控他生死富贵的皇帝!体内有什么坍塌了,只余惊慌绝望。顾自在猛地激发了狂性,竟一下子甩开牵制住他的侍卫,冲向顾写意。 皇帝身边挑选出的侍卫怎可能是软脚虾?下一瞬反手制住顾自在,一把按在冰冷的地上。顾自在犹自厉声大喊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本王杀了你们!‘ 顾写意骤然怒容满面,无视跪了一地的人,紧紧逼视着顾自在。顾自在凄然一笑,毫无畏惧的反瞪回去。忽而眼圈泛红,放声大哭。艰难的朝 立于阶上的顾写意伸出手,泣哭道:‘五哥,五哥,五哥。。。‘一声高过一声,愈发的凄厉。 顾悠然一下一下重重磕头,发出‘嗵嗵‘的闷响,不一会,脑门已肿了起来。‘皇上请息怒,是臣弟管教不严,罪在臣弟。望皇。。。‘嗓子好似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憋红了眼睛憋出了眼泪,只能死命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抠着砖缝。 顾写意脸色数变,许久,淡淡道:‘领他回你府上好好管教,没朕的命令,不得出门。‘ 顾悠然磕头谢恩,顾自在听完先是一怔,而后剧烈的反抗起来,最终是被侍卫拖出了殿门。 莫怀前望向顾写意,后者侧过脸望向里面。眼眸中怒色渐渐消散,浮现的,竟是淡淡的,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回到寝宫,顾写意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闭着眼问道:‘他们如今可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怀前却知问的是什么。 ‘纪元少爷就住在城郊的凤林山庄,衣食用度都是奴才亲自安排的,请您放心。洛梵将军调去南边富饶之地的部队,生活安好。。。他至今仍未知晓新戈邢正中大将死的真正原因。聂子夜现就住在太医院,学习医术。‘ 顾写意嗯了声,道:‘去叫来聂子夜,我有话和他说。‘ 聂子夜应传前来。顾写意坐直上身,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子,道:‘听太医说,你的脚如果及时包扎不至于会落下残疾。你明明懂医术,为什么任由伤势加重?‘ 聂子夜无所谓的冲他笑笑:‘有什么关系,没人会在意的。‘ 顾写意怔忪片刻,轻叹一声,靠回躺椅上,道:‘你不是喜欢他吗?去陪着他吧。‘ 聂子夜大于常人的乌黑瞳仁盯了顾写意几眼,转身跛着足往外走,行到门口停下脚步侧头道:‘你打算关我们一辈子,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顾写意的声音响起:‘等我想明白一件事后,自会去寻你们,到时,都该有个了断了。‘ ‘那你最好快点想通。‘聂子夜笑道:‘不然我可以肯定你定会抱憾终生!‘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天,莫怀前便亲自送聂子夜去了韩纪元的身边。韩纪元居住的凤林山庄是暗夜早期的产业,外部看起来毫不起眼,内里却精致豪华。凤林山庄防备森严,韩纪元住在里面大可不必担心旧派残余势力的或是拜天教众的骚扰。但与之对应的,他也被变相的软禁在此。再豪华的房屋,再精美的衣食,都无法掩饰被囚困住的现实。 当韩纪元看着聂子夜是跛着脚走向他时,强自压制的种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他讥讽地看着怀前,冷然笑道:‘我很纳闷,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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