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管是给他引路的,传见的,打帘子的,倒茶的,以及没事儿走过来和他说句话儿的,都能得到成卷儿的钞票。至于在各个真正的关节地方花的钱,就更不用说了。最后他真的达到了目的,得到了赏穿黄马褂的“荣誉”。
为了一件黄马褂,为了将来续家谱时写上个清朝的官衔,为了死后一个谥法,那时每天都有人往紫禁城跑,或者从遥远的地方寄来奏折。绰号叫梁疯子的梁巨川,不惜投到北京积水潭的水坑里,用一条性命和泡过水的“遗折”,换了一个“贞端”的谥法。后来伸手要谥法的太多了,未免有损小朝廷的尊严,所以规定三品京堂①以下的不予赐谥,以为限制。至于赏紫禁城骑马,赏乘坐二人肩舆,赐写春条、福寿字、对联等等,限制就更严些。那时不但是王公大臣,就是一些民国的将领们如果获得其中的一种,也会认为是难得的“殊荣”。那些官职较低或者在前清没有“前程”,又没有王九成那种本钱,走不进紫禁城的人,如当时各地的“商绅”之类,他们也有追求的目标,这便是等而下之,求遗老们给死了的长辈灵牌上“点主”,写个墓志铭,在儿女婚礼上做个证婚人。上海地皮大王英籍犹太人哈同的满族籍夫人罗迦陵,曾把清朝最末一位状元刘春霖,以重礼聘到上海,为他准备了特制的八人绿呢大轿,请他穿上清朝官服,为她的亡夫灵牌点主。当时某些所谓新文人如胡适、江亢虎等人也有类似的举动。我十五岁时从庄士敦师傅的谈话中,知道了有位提倡白话文的胡适博士。庄士敦一边嘲笑他的中英合壁的“匹克尼克来江边”的诗句,一边又说“不妨看看他写的东西,也算一种知识”。我因此动了瞧一瞧这个新人物的念头。有一天,在好奇心发作之下打了个电话给他,没想到一叫他就来了。这次会面的情形预备后面再谈,这里我要提一下在这短暂的而无聊的会面之后,我从胡适给庄士敦写的一封信上发现,原来洋博士也有着那种遗老似的心理。他的信中有一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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