黠,心思似乎更灵动些,挤眼儿弄眉咂巴嘴,浑身消息儿一按就动的个角色,嘻笑着对众人道:“小胡子知道的,除了老爷太太,这时候儿谁敢惊动他?这里廊下避风,还生着一盆炭火,咱们等一会再过去吧。”小胡悄悄咧嘴一笑,“告诉你吧,我不怕少主子发火!能挨他一嘴巴,准是要抬举我的——我月例银子才是你一半,也想学你那年,一头拱主子个仰面朝天,第二日就升发了。”小吉保笑道:“放你妈的屁!你懂主子脾性?要看甚么事、甚么时候儿!差使得琢瘩着办——连我也只懂得一半呢!”说着指压口唇,示意雅静。众人便不吱声,在廊下向火,听着花厅那边时隐时显的叮咚琴声。只鱼登水纳罕:府中人并没有会弹琴的呀……
弹琴的是新收到福康安跟前的丫头黄鹂儿。古琴焦桐,汉玉新轸,一双素手轻拨徐按勾抹挑滑,弹的是一曲《清江回流》。福康安头戴红绒结顶六合一统帽,已换了件玫瑰紫巴图鲁背心,套着石青小羊皮袍子,披着猞猁狲大氅,一条结红绒辫子又粗又长,随便搭在肩头,脚下蹬一双鹿皮油靴,贮立在西花厅檐下涤虑清聆。此时暮色冥暗天穹笼苍,箫箫朔风中仿佛千百万灰色的蝴蝶飘飘摇摇翩翩翱翔着旋转坠地,西花厅南侧一片阔大的池塘并没有结冰,但已融不尽纷纷落下的新雪,塘面上挂了一薄层白霜样的雪,骤尔风过,雪色的涟漪沉重缓慢地暗自涌动着,给人一种神秘幽深的感觉。远处的房舍都盖上了皑皑的雪盖,隐在杨柳树梢略带紫褐色的霭霭微幕之中。这样的黄昏中,西花厅中的琴声略显着有点沉浑,时而低回婉蜒,转又苍暗凄凉,偶尔如珠走玉盘,勾挑得似寒泉滴水,好象不胜雪寒,即转浊重幽咽……福康安一头思量见了乾隆爷后,该怎样奏对一路“观风”的感受,如何请缨随父出征,转念父亲在凉风镇遇刺,带伤在四川整军,不知容不容自己去身边侍候?琴音一沉,他又想到母亲在北京,这会子说不定又跪在观音像前祈祷自己平安。母亲喃喃念诵大悲咒的那付虔诚样子,自己每次见了都忍不住要偷笑……可是现在笑不出来,眼中涌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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