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来了,有细小的雪花在灯笼光中飘飞,气温已降至冰点以下,依庸堂上只有高攀龙、邹元标座前有一个火盆,其他人个个冷得手僵脚痛——
张萼深悔自己来这里,这时若在船上,拥被高卧,和侍婢绿梅调笑,或者读几页新买的《株林野史》,兴致上来了就大梦高唐,可有多爽利,岂不强似在这里受冷听说教,可笑介子还与高、邹二人说得这么起劲——
张萼也不管礼仪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得高攀龙声音响亮得好像在吵架:“——天下之事有益于国而损于民者,权国为重,则宜从国;有益于民而损于国者,权民为重,则宜从民,至无损于国而有益于民,则智者不再计而决、仁者不宿诺而行矣。”
张原道:“先生把国与民对立起来似乎欠妥。”
敢当面说高攀龙的言论欠妥,在东林学院里似是破天荒第一回,高攀龙倒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冷笑:“君子为政,不过因民之好恶,朝政国本,须是天下人,不论贤、智、愚、不肖都通得方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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